TENDER

郭麒麟最喜欢张云雷的手指。
纤细，修长，指甲圆润还光滑。手背上有一颗痣。郭麒麟喜欢张云雷把手扣在自己手背上，慢慢拢住五指，把自己的手指包裹进去。
他谁都没说。
可能还有一点是因为他最喜欢的人也是张云雷。
张云雷从鼓楼溜达回家。他手里拎着几条刚买的小金鱼，和一盒奶酪，走得不急不缓。张云雷躲过一辆自行车，过了马路，把奶酪放到椅子上，用手指勾着装鱼的塑料袋，另一只手挣扎着掏出烟。他把烟叼在嘴里，拿起奶酪等了绿灯才继续走。七月份的北京又闷又热，张云雷只觉得身上起了一层汗，耐心被这恼人的天气磨得一干二净。
等他终于到了家，郭麒麟已经在沙发上躺着了。
“回来了小舅舅。”郭麒麟拿着手机，又瞥了几眼才放下，快走了两步过来接过张云雷手里的东西。
“去找个鱼缸，把鱼弄进去。这是你爱吃的奶酪，呆会慢点吃，我得去洗个澡，这天要人命。”
郭麒麟在17年年初就搬出来了，紧接着张云雷也出来了。郭麒麟说在鼓楼边上交通方便，出去拍戏回来得晚也不打扰别人。张云雷说对对对，离三庆园也近，我们俩也好搭个伴。就这样，在鼓楼边上买了套房，俩人就搬进去了。
郭麒麟翻箱倒柜的从碗橱里找到了一个塑料的透明碗，把鱼慢慢倒进去，然后拿过奶酪躺在床上，三心二意的改剧本。
张云雷擦着头发坐到郭麒麟身边，探过头去看电脑屏幕。他俩谁都没说话，就有时候能听到郭麒麟勺子磕上外包装发出的声音。张云雷头发上残留的水珠顺着他的下颌滴下去，打在郭麒麟的手背上。
郭麒麟是僵硬的，他不想动。这么多天没见不想念对方是假的，但他更想把工作弄完。
张云雷故意压低身子用下巴似蹭非蹭的靠着郭麒麟，像是突然看到了什么感兴趣的东西，半搂着郭麒麟按上了他的鼠标。郭麒麟僵硬的更厉害了。
张云雷的手还是那么好看。他微微用力握住了郭麒麟的手，十指缠在一起。
倒仓刚回来的那段时候，张云雷还藏着自己的心思，到后来，经历了南京的事后，就越发明目张胆。先是只要俩人站在一起，张云雷肯定要从后面用小指勾住郭麒麟的，也不用力，就那么轻轻搭在一起。郭麒麟起先还会抖开，到后来就任由那股子酥麻感从脊椎爬上耳朵尖。俩人吃饭乱用筷子似乎都成了一件平常事，别人看得捂眼睛他们俩也觉不出所以。就那时候张云雷表现得像个师兄，这道菜少班主爱吃，他就用眼神守着，别人筷子一上来二爷就瞪着对方，直到他悻悻移开。每天晚上，只要郭麒麟在家，瘸着腿的张云雷挤进南锣鼓巷买奶酪就成了必然任务。郭麒麟劝了几次，张云雷就只说他喜欢。
他的喜欢也藏不住，张云雷索性就不藏了。
张云雷一个姿势呆了太久，伤腿像抽筋一样疼。他软下身子，把下巴压在郭麒麟的肩窝。郭麒麟的头发有些长了，现在若有若无的蹭在张云雷的脸上。
张云雷突然想起来，更小的时候，他陪郭麒麟看球。手机上的信号并不好，等他们终于加载出画面来的时候曼城已经落后了一球了。郭麒麟当时就把张云雷摸上来的手甩开，手肘撑在膝盖上，抿着嘴，眼睛眨都不眨。曼城的输球让郭麒麟难受的要死要活的，关上灯的声音直接惊醒了快睡着的张云雷。
到最后张云雷也不知道郭麒麟叫嚣着说要疯狂辱骂有没有发生。他一伸手把郭麒麟揽进怀里，小孩的气性大，走得也快。郭麒麟挣扎了两下就安静下来，把额头抵在小舅舅的胸口。张云雷顺势又摸上郭麒麟的手腕 ，食指在内侧一点一点的，硬生生让郭麒麟的郁闷消了大半。
想到这张云雷伸手拂掉了落在郭麒麟手背上的水，喉结上下滚了滚，粘粘乎乎的叫了声大林。
郭麒麟没想到张云雷离他有这么近，一转头两个人的呼吸就交在了一起。张云雷的洗发水味和隐藏在里面的烟草味一下就霸道的涌出来，弄得郭麒麟被攥住的那只手不自觉的抖了抖。屋里的空气本来就热，张云雷这么一贴上来更是让郭麒麟觉得口干舌燥。
“干嘛啊老舅，你滚远点。”
上小学那会的假期郭麒麟来北京玩，一眼就在父亲无数徒弟中找到了张云雷。他俩在天津走亲戚的时候见过，郭麒麟只记得小舅舅有一条长生辫，高高瘦瘦的，那时候张云雷还挺害羞，站在人群里不愿意说话。小外甥跑过来牵自己的手张云雷就让他牵着，也不回握住，只是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手指被攥得很紧，被捂的暖和极了。
到后来变成了张云雷主动去牵着郭麒麟。他带他去逛地坛，买一包鸽子食就能在里面玩一个下午。或者去什刹海，张云雷说那有全世界最好喝的酸梅汤。鼓楼路口的红绿灯设计的极其荒谬，他俩就坐两站公交，然后跑去什刹海。郭麒麟永远只是点点头，然后伸长手臂去够张云雷的手，跌跌撞撞的跟在张云雷身后。胡同里的小孩都不敢欺负新来的郭麒麟。因为只有郭麒麟一个人傻傻的觉得张云雷温柔，他小舅舅扣着他的手站在身后，冷冰冰的瞪人的样子给不少孩子留下了心里阴影。他们最讨厌郭麒麟乐着牵着他的小舅舅，说要一起玩，连最傻的那个孩子都知道只要碰到了郭麒麟，那个叫张云雷的哥哥就会想方设法的暗中欺负你。这是在他喝了郭麒麟的北冰洋被张云雷第二次绊倒后悟出的道理。
起初晚上睡觉只是在一屋，不知道什么时候俩人就凑到了一张床上。张云雷坏着心眼给郭麒麟讲鬼故事，等外甥害怕着找他手的时候张云雷再把手一递，趁机就把郭麒麟搂进了怀里。
回天津的时候郭麒麟哭哑了嗓子，直到张云雷握住了郭麒麟的手，他才止住了哭声，抽噎着反复细细摸着张云雷的手指。张云雷和他十指相缠，轻声说：“大林，你等着我。”
张云雷没滚远点，反而探过身去合上了电脑。他碰了碰郭麒麟发抖的手指，问道：“大林，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？”
张云雷在住院期间从没见过郭麒麟，后来听人说只要张云雷醒来郭麒麟就走，因为少班主不想在众人面前落泪，他逼红了眼眶，然后伸手擦一擦，把目光就又转向了张云雷夹着心电监护仪的手指。
出院后的郭麒麟对他也是不冷不热的。终于有一天只剩下他们俩人在家了，张云雷习惯性的去给他夹菜，到是郭麒麟觉得老从他面前经过的那只手弄得他眼晕，一点好看都瞧不出来了。郭麒麟把筷子一摔，阴阳怪气的说道：“工作感情都有是吧？”
郭麒麟看着张云雷的眼睛没有说话，只是手抖得更厉害了。张云雷的眼神这回全融化开了，温柔的不像话。他看郭麒麟没反应，索性更用力的握住了外甥的手，直接吻了上去。
郭麒麟错愕的哼了两声，到最后也没推开张云雷。他慢慢笨拙的开始小心翼翼的回吻着张云雷，原本发抖僵硬的手指也一点一点软下来。张云雷嘴里的烟味横冲直撞的闯进来，和刚刚吃完的奶酪粘在一起，构成了他们俩的第一个吻。
郭麒麟微微喘着气，低下头。他有些脸红，只好急促的躲开张云雷得逞了一样的笑：“即使这样，以后怎么办啊...”
张云雷的手指讨好似的碰着郭麒麟的手心，凑到他耳边：“咱当时说了，工作是因为你，感情也因为你。大林，我死过一次了，剩下的这条命都是你的。”